凝琰

梦横塘15

这番话的杀伤力之大是梅长苏完全没想到的，他之前甚至从不知道姬宝盈是这般野心勃勃，而这也绝非是他理解错了什么。

宝盈不是在问他，你是不是有兴趣对付江左盟。因为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江左盟早已盯上了姬家和青帮，他梅长苏不可能独善其身。姬宝盈不会说废话。

那就是在问他，想不想把江左盟攥在手心里，你梅长苏来做这个宗主，有兴趣么？

姬宝盈并没有步步紧逼，或许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太骇人听闻，梅长苏什么反应都正常，倒是他如果真淡定地说一句有兴趣，那才会把她吓傻了。

既然这个问题说不下去，姬家的小狐狸干脆跳过，反正来日方长，她不担心梅长苏会拒绝。眼下笑意盈然地请了运河青舵和脚行帮的两位汉子下去，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

“宝盈今天见了一位贵客，所以才有这个由头请梅公子过来，梅公子……可知我为何不带客人上门么？”

这话问得有些多余，原因无非是他梅长苏目前的身份不是晚辈就是下属，自然要登门拜访。梅长苏却眉头一皱，“莫非……是哪位德高望重的前辈？”

“说得好！”姬宝盈银铃似的笑起来，转头道，“素爷爷，您今日可见得梅公子了？再不出来，宝盈可要跟云姐姐告状了！”

今日姬宝盈算是放足了炮仗，堪比一连串黑火。药王谷素老谷主！

梅长苏从来没有这么懊恼过自己涉江湖如此之浅，却不料自己也是纸上谈兵。同为琅琊榜十大富豪，药王谷，浔阳云家，彭城姬家之间，就算姬家不屑于立足江湖，也不可能跟他们没有来往，甚至有可能还是世交。

然而这都无需让梅长苏考虑了，他忽然回过神来。方才被姬宝盈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举动闹得脑子完全不在转，眼下在看到素老谷主的那一刻，他的脑子又回来了。

有时候机会就在你身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努力，人不可能永远倒霉，永远被压制。所谓否极泰来，梅长苏这个时候还没有参透这种玄机，但是至少，他看到了机会。

素老谷主有一头花白的头发，言行举止甚是爽朗。不过很快，素老谷主就发现梅长苏一直盯着他身后的青年人看，老人善解人意地回头，“这是我儿子素玄，倒是比梅公子还年长几岁，怎么，合了梅公子眼缘？”

梅长苏笑着摇摇头，“可不是，长苏对少谷主是一见如故——好不容易见到个同龄人，可不是想亲近下少谷主。”

他本来也是未弱冠的少年，这下干脆倚小卖小。一来他的确想单独跟这位少谷主谈谈，二来也是在试探素老谷主的气量。

果然，素老谷主哈哈大笑，一挥手，“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嫌我老头子闷。梅公子是盈儿的贵客，倒是素玄你抢了先！也罢，不若今晚素玄你就陪梅公子去青帮聊聊，我老头子还是抓这个小狐狸暖暖屋子！”

“素爷爷偏心眼儿！”姬宝盈抱着素老谷主的胳膊，乐得老人直眯了眼睛。

告辞了姬家，素玄果然追了上来。梅长苏这次进门并没有让黎纲直接入室，可素玄一出门，黎纲便上前一步扶住梅长苏的胳膊，黯淡的小巷漆黑一片，月色下梅长苏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素玄低声道，“梅公子，可是有不足之症？”

“我曾受过重伤，之后又中了奇毒。以前的身子骨算是彻底毁了。”梅长苏淡淡地说，听得素玄心里一阵难过，半晌才问，“看梅公子年龄还未束发，这么小的年纪倒是可惜了。可愿让在下诊下脉？”

梅长苏回过头，“正有此意。”

不多时已经走到了青帮的宅院里，朱红的大门口点了灯笼，素玄仿佛觉得扶着梅长苏的人有些脸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梅长苏请他在室内坐下，这才倚靠在火炉旁。

两人都沉默着，梅长苏淡淡地先开了口，“卫峥。”

这声称呼波澜不兴，甚至听不出任何情感。素玄面色一惊，沉声道，“梅公子在叫何人？在下药王谷素玄！”

梅长苏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却换了个话题，“少谷主不好奇我的身体，是怎么伤损到这个地步么？”

素玄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本不是愚笨的人，眼下并不回答，选择以静制动。眼前人像个谜团，让他不知所措。

“两年前，我还是个军旅之人，刚刚在北境与大渝打了一场硬仗，却转头就被自己的友军袭击了……前年的梅岭，漫天飞雪，滴水成冰，梅岭被焚烧成一片焦土……呵……我说这个干什么，你不都亲自见过了么？”

梅岭，人间地狱。

素玄的脸变得一片惨白，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病弱的少年，嘴唇不断地颤抖着，“你…你是谁？你是赤焰军的人？！”

梅长苏忽然按住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一般。素玄一把扶住他，摸到他左腕的一刹那，几乎不敢相信地掀开他的袖子。

那是一枚银亮的手环，清晰的赤焰军徽背后，是两个同样清晰的小篆。

——林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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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爆字数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