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横塘14
第一场寒流由北方肆虐而来的时候，廊州正是立冬。初冬的空气仿佛一夜之间便将深秋的斑斓和绝美的日影冻住，过不了多久，纷纷扬扬的大雪就会从天穹绵延不绝起来，直到覆盖住所有的不堪和污浊。
梅长苏走到姬家的时候，正碰上他们正在准备冬至的祭礼。下人来来往往，还有健壮的仆妇抬着摆件玉器沿着小路而走。黎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乖乖，这只不过是个至日的祭礼罢了，这阵仗……”
“姬家最重礼乐，历朝历代这姬家都备受尊崇。先帝曾亲自下旨允可姬家保留西周制度。即便是至日祭礼，也不能疏忽的。”梅长苏和缓地解释了一下。
正说话间，便有小女童迈着细碎的小步，趋庭而来，恭恭敬敬地向三人行了个万福，声音还带着生脆的稚嫩。
“梅公子，请在偏厅稍后。小姐有话，说是今日有位客人来访，所以今日冒昧请梅公子前来，是这位客人请求见梅公子，可自己却不能露面，所以还请梅公子见谅。”
梅长苏并不着急回答她，反而似乎很有兴趣一般细细打量着这个小姑娘，只见她虽年幼，却言行有礼，丝毫不乱，一举一动都合乎大家风范。这才点点头，“请替长苏回复姬家主，请她不要着急，长苏今日，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务。”
他这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却也是在试探这姬家的治家如何。果然，女童深深行了万福，却并不过问，只生脆地回答“公子的话，婢子一定带到。”便后退几步，回身趋步退下了。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若是姬家治家严格，想必今天姬宝盈请他过来，绝不是仅仅是因为有什么客人要见。她前几天的动作梅长苏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太早过问。
——他的名单里，姬家是他永远不会为敌的势力之一。
虽然姬宝盈确实没有来得很快，礼数却依旧周到。没过多久，只见下人忽然齐齐停下手里的事，俯身向大门方向行了一礼。姬宝盈挥了挥手，踏入偏厅。
许是要准备家祭的缘故，姬宝盈今日衣着妆容极其素净，平素绮丽的妆容一改前风。梅长苏一时恍惚像是看到了故人，却还是从与霓凰迥然不同的大家闺秀风范中看到了什么本质的不同。
“平日里看惯了姑娘绮丽妆容，今日素容而来……长苏差点认不出来了。”梅长苏笑道，姬宝盈也一笑，“梅公子是见惯了我出门的样子吧，宝盈是独爱盛唐的华丽之风。梅公子久等了。”
“倒是没有等太久。”梅长苏浅浅一笑。姬宝盈倒是不介意，席地而坐后将火盆推到梅长苏身边，之后便立刻有两名少女奉上茶水，在她身后坐下来。
一时之间，只听得水落壶中的轻响，两人都没有说话。倒是姬宝盈抢先打开了话匣子。
“梅公子，你我相交时日不短了，屡次帮我，宝盈感激不尽，今天请梅公子过来……也不只是客人想与你相交这么简单，而是宝盈想送你一份大礼。”
梅长苏眉心一跳。
宝盈是什么人他不是不知道，忽然送给自己一份大礼，恐怕也不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么简单。梅长苏心里盘算着，却始终笑意不减，“姑娘的大礼，长苏可是好奇了。不知什么样的手笔，算得上姬家主眼里的大礼呢？”
宝盈并不明说，只是向身后左侧的女孩使了个眼色，女孩诺诺着退下，不多时便领着两名身着劳苦人家的健壮男子过来。宝盈闲闲地摘下头上的金钗，“运河青舵和脚行帮的两位大哥，你们既然不愿意从我姬家，我也不强人所难，毕竟这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姬家也不想留有二心的人，既然二位与江左盟势不两立，我姬家也受够了江左盟的窝囊气。两位若是不嫌弃，今日可愿意跟随青帮？二位大哥也知道江左盟的手段，想要为兄弟报仇，我姬家没这个江湖势力，平日里也是青帮这位梅公子相助。”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梅长苏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运河青舵和脚行帮代表着整个江左十四州的所有水运，甚至黄河长江都有他们的分舵，可正是因为两家都是劳苦工人，也不像丐帮那样根正苗红，没有靠山处处掣肘。江左盟和姬家争夺水运两家早已白热化，眼下姬宝盈居然放弃了争夺，转而将水运拱手奉上。
果真是大礼，大到让梅长苏怔怔地愣了许久。
然而很快，梅长苏就向水运两家行了个大礼，倒让两个汉子不知所措起来。姬宝盈慢慢将金钗插回发髻里，“梅公子有时间跟二位大哥好好详谈，宝盈今日虽然送了大礼，却也不小心给青帮送了个大麻烦，也是宝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请梅公子海涵。”
梅长苏没有回答，只是一双明澈的眸子看着她，眸中涌动着什么。宝盈淡淡抬头，却是毫无惧色地迎上去直视着梅长苏，半点也没有躲闪。片刻后，梅长苏忽然笑起来，“姬姑娘还真是礼尚往来啊。不过姑娘的意思，长苏明白。不过姑娘，不只有这个心思吧？”
“我对江湖势力没兴趣，也把不住江湖这边，与其低声下气去求江左盟合作，不如找个自己人，梅公子三番五次亲自提出要帮我，说你没有图谋你自己怕是也不信。我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愿意明白。我只问梅公子一句——梅长苏，对江左盟有兴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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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来而不往非礼也”，其实说白了就是宝盈的恶作剧，也可以说是报复梅长苏给她惹了巫寨这个麻烦。虽然送了水运，但是江左盟这个时候更不可能放过梅长苏了……所以说，姬宝盈这是双刃剑，其中一刃还是抵着梅长苏的脖子……
2，姬家对江湖势力还是有一定认知的，只不过习惯了朝廷有靠山，况且民不与官斗，一般情况下江湖势力也不会惹她。不过姬家小姐的手段相信仔细的亲已经看出来了，她最喜欢玩的，就是釜底抽薪(ง •̀_•́)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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