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笛】卷二：山鬼（八）
08
这一夜果然没有睡好，魏无羡只觉得恍惚半夜里蓝忘机就起了身，待他重新起身的时候，蓝忘机已经梳洗完毕，正在床边系抹额。魏无羡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倒把蓝忘机吓了一跳，“怎么了？”
魏无羡抹了把脸，“什么时候了？”
蓝忘机道，“卯时二刻。”
魏无羡掀开被子，“不对。云深不知处有消息传过来么？”
“没有，”蓝忘机一动不动看着他，“是洛阳，传了一路求救信号。”
洛阳！
魏无羡捞过衣服披上，手忙脚乱开始穿靴子，越急越套不上，蓝忘机俯下身替他卷了卷衣袖，“不必心急，兄长已经赶过去了。”
魏无羡松了口气，手里速度却没慢下来，“泽芜君去自然最好。不过江澄那边我给他个信，晚几天再说，一会儿就走，转道洛阳。”
蓝忘机替他擦了擦脸，“魏婴，你是不是有事情没说？”
听到这话魏无羡果然一顿，他停下来挠挠头，有些为难道，“这个……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哎呀赶紧的，先走，路上说。”
说话的功夫，蓝忘机已经帮他整理好衣服，拿起避尘下楼去了，魏无羡翻了翻屋里，确认没有什么遗忘，这才紧赶慢赶下了楼。
蓝忘机早结完了帐，站在门口等他。魏无羡一挥手，“小苹果留下，这儿距离姑苏不远，找人牵回去。蓝湛，御剑飞洛阳。”
吩咐好人把花驴牵回去，蓝忘机搂住魏无羡的腰上了避尘。魏无羡把思绪整理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蓝湛，我们此去北邙山，少不得是在张家地盘上。既然是张家地盘，大哥会不会提前告知？”
蓝忘机道，“会。”
魏无羡道，“如果这是金凌或者江澄来信，说寒山寺附近有妖物作祟，蓝家会如何？”
“自然是尽力相帮，或者，提前除去。”
“好，大哥修书给洛阳，如何回答？”魏无羡问。
蓝忘机没有回答，魏无羡不看都猜到，洛阳方面显然没有回信。
“昨晚北邙山发了求助信号，大哥最起码也要一个时辰才能赶过去。我们这时候去，恐怕有些晚了。”魏无羡道。
两人此后再无他话，直到在洛阳城外降下。蓝忘机默默地跟着他，北邙山在洛阳城外，眼下他们反而不知道应该进城还是应该直接去北邙山了。
虽然是清晨出发，御剑却也要几个时辰，眼下已过正午，魏无羡不想跟肚子过不去，还是拉着蓝忘机进了城。
踏进洛阳城门，入眼便是正道，大街小巷纵横交织，旗亭牌楼林立，沿街叫卖数不胜数，还有担着货架的货郎走走停停。洛阳牡丹天下之艳，在初春就已有初绽的品种。魏无羡看得稀奇，左右蓝曦臣已经去了，白日去北邙山也帮不上什么，且放慢了步子，一溜烟转过去。
走了两步，蓝忘机沉声道，“拿出来。”
魏无羡平日最爱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女子的脂粉钗环，他拿来也不是自己带，而是问路的时候送人做交情。蓝忘机每每看一次，脸色就冷了几分，不到半条街，除了前面自娱自乐的魏无羡，已经没人靠近他三尺之内了。
魏无羡又没管住手，倒是还算有点克制。蓝忘机从他身上摸出几根玉簪子，看样子却不是女子的头饰，脸色稍霁。接着却又摸出一罐珍珠膏一盒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统统装进了乾坤袋。这才拽着他的后领，往前走了几步。
含光君吃醋了。
魏无羡脑子里转着这句话，老老实实往前走了一会儿，又被前面一处人声鼎沸的地方引了过去，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一座神女祠。
“蓝湛，洛阳这地方……除了拜佛拜观音，还拜什么？”
只闻到身后檀香味道，魏无羡不转头也知道蓝忘机跟了过来。身后人却不回答，只是盯着眼前的神女祠一言不发。
魏无羡问那一句本就是懒，看他这个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转眼看过去，竟然是大写三个字，洛神祠。
蓝忘机不说，魏无羡只好拍拍他肩膀，自行上前几步，正见那洛神祠门口，站着几个面带白纱遮面的女子，胳膊上挎着篮子，正给每一个出来的人分发香草，看穿戴似是洛阳一带的巫觋，锦缎彩衣，乌发高绾，却并不多言，魏无羡想了想，还是挤过去，恭恭敬敬作了个揖。
荆楚之地多巫祝，他往年在莲花坞附近没少见大巫吹箫小巫起舞，有的求雨有的祈愿。这些分发香草的，想来就是侍奉洛水神女的巫觋。
魏无羡道，“各位姐姐，在下远道而来，见各位分发香草，不知何意？”
一个小巫答道，“过些日子便是上巳节，按例要进行祓除畔浴礼，只因黄河有水祟，大巫提前分发香草，用以辟邪。”
魏无羡听着有意思，刚要接过话头，便听蓝忘机问，“黄河有水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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