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琰

【月下笛】卷二：山鬼（七）

07

蓝曦臣，知道温家什么把柄，山神庙那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这是魏无羡听到后脑子里冒出的唯一想法，让他惊讶的是蓝忘机向来都是“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的人，如今却下了推测，这可是头一次。

两人默默吃完了一顿饭都没有再提，纵然蓝忘机知道魏无羡还在想这件事，也没有主动提出来。但他终究还是心痒痒，忍不住放下酒，“不对。”

蓝忘机转过头来，目光有些不解。

魏无羡把吃完的盘子放在桌上，“岐山温氏地处西方，”接着在右侧一上一下，“这是清河聂氏，云梦江氏，”最后一比划，“兰陵金氏隔着一个清河聂氏，你姑苏蓝氏隔着上面两家——看出来没有？燕赵之地属于聂氏，云梦属于江氏，你和温氏之间，有一个天然通道。”

蓝忘机与他同时低声道，“洛阳。”

“不错，洛阳。”魏无羡托着腮，抬头盯着蓝忘机，“当年姑苏是江淮主战场，指挥作战的统帅是大哥，那你记不记得当时洛阳是何仙门驻守？”

蓝忘机想了一会儿，“张家，洛阳张氏，当时家主张明远。”

魏无羡自然听过这个名字，伐温时他大半精力都在荆楚战场，蓝忘机当时大半年也都在云梦，吵架归吵架，正经事儿也不影响，互通各战情况时就提到过洛阳战场的张氏。

洛阳张家在当时仙门百家里虽比不上四大家族，却也是排的上名号的，连魏无羡的养母虞夫人娘家眉山虞氏，都要靠后数。这个张明远是个出了名的老狐狸，只是伐温前便摇摆不定。岐山射猎之后突然一夜之间被温氏吞并，如今的家主是旁支侄子张峰。射日之征中废柴无用，也许真是势单力薄，竟然连虎牢关都没能守住。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的天然屏障一破，温氏势不可挡，一路攻入江淮，好在蓝曦臣早有思量，效仿赤壁火攻，反将温氏火烧连营。而后更硬靠着东南水战优势稳定了战局。

以张明远的为人，不得罪温氏而睁只眼闭只眼的可能性极大。当年山神庙一事也在洛阳，若不是已经投靠岐山，那便是在火烧云深不知处后，顺手将这个借路的张氏，借道伐虢了。

这一日说了那么多，蓝忘机绕是没刻意去想，也有些反应出门道来，魏无羡见他有所觉察，索性交了底。

“藏书阁摆弄那簪子的时候，我想起一件事来。洛阳张氏曾经想做一样东西，来对付……鬼知道是谁，但那事儿事后据说是姑苏蓝氏处理的。”

蓝忘机看着他并不开口，但那表情显然是不认可他当时的做法。

魏无羡乐道，“蓝湛你别这么看我，现在你也得承认，这方面我是行家，比如说风邪盘什么的。当然了，那东西我是真没想过是这么做出来的——那时候我还被虞夫人抽鞭子呢。”

蓝忘机懒得看他，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慢慢品着。

张家弄得那东西，叫做旱魃，旱魃一出，赤地千里，十七年前被姑苏蓝家门生处理，差不多也是百家夜猎的时候，只是夜猎笔记已无人整理，故而如今藏书阁也没有记载。

“吃完便上去休息一下吧。”蓝忘机擦了擦手，“走这一天也累了。”

魏无羡立刻笑逐颜开，“还是二哥哥疼我。”蓝忘机摇了摇头，牵着不安分的爪子往楼上拖去。直到进了门，蓝忘机才慢吞吞问道，“旱魃和那簪子，有什么关系？”

魏无羡刚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听了这话又掀起被子，一把将蓝忘机也拖上床去，乐呵呵道，“蓝二哥哥不要睡觉前想这个啊，我明天讲给你听？”

“天天。”

魏无羡噎了一下，叹气道，“好好，怕了你了。簪子是山鬼带来的，但山鬼，是旱魃所度化的。”

蓝忘机猛地转过头去。

“哈哈哈哈哈……”魏无羡在床上打滚，“我说的是真的，蓝湛。我知道你们没见过真正的山鬼，遇到旱魃也是就地斩杀，但是旱魃真的是可以度化的，度化之后，就是山鬼。”

“妖物如何度化？”

“你也知道是妖物，”魏无羡把被子拽出一个角来，“妖物怎么会被陈情召来呢？我怀疑思追景仪那边不会多顺利。山鬼在洛阳，张家什么都不知道吗？”

话刚说完，魏无羡就被搂住了。蓝忘机看都不看他，兀自在他身边躺下，言简意赅，“睡觉”。

蓝家人的作息规律太可怕，魏无羡还想说什么，就觉得上下嘴唇又一次被粘住了。

他愤怒地捶着蓝忘机的胸口，却被危险地摸了一把腰。

含光君赢了，夷陵老祖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