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琰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梦横塘42

蔺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却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平静下来的。

画不成射过来那一瞬间被推开的时候他就奇怪过,他怎么会当时连一丝警惕都没有,竟然就这么轻易差点被梅长苏推得一屁股坐地上……这要是来个人一刀下来,他蔺少阁主的命就交代了。

不可能,因为只有梅长苏,只有他的长苏接近他会这么让他毫无防备,而他的长苏,是永远不可能对他拔刀相向的人。

——要是会呢?

那就……算他倒霉吧。但是蔺晨敢用命去赌一场,长苏不会。

平静下来的时候回忆起当时,往往泪水会更多。梅长苏早就睡了,蔺晨只握着他的手,低下头,越来越多的液体掉下去,在地面上聚积起一片潮湿。

他的眼泪,永远不能见到阳光,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干涸。他是长苏的依靠,长苏亦是他的支撑。


梅长苏是渴醒的,他失血有些多,腹部右侧传来的疼痛依然清晰地锐痛着,四肢百骸都透着冷。可只是微微侧过头,就看到蔺晨已经攥着自己的手,趴在床边沉沉睡过去了,透亮的天光微微露出一线鱼肚白,积聚着的阴云漫天翻滚着,已然有细密的毛毛雨铺开天地。

蔺晨一醒过来就看到梅长苏想着什么,睁开的双眼毫无焦距。过了好一会儿,梅长苏转过视线,四目相对,露出一丝浅笑,云淡风轻。

许久,他唤道,阿晨。

蔺晨的眼泪不争气地又到了眼眶里,到底是没有掉下来。他不敢哭,更不能哭。

好歹跟眼前这人快三年了,手忙脚乱倒了点水,揽着怀里人的后颈扶起来一点喂了水,蔺晨深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醒的?”

“快一个时辰了,见你睡着,没叫你。”梅长苏的声音依旧没什么力气,像是瑟缩一般靠进蔺晨怀里,“阿晨……我冷。”

阿晨是蔺晨的乳名,老阁主要是正大光明叫他名字,那基本上就是要倒霉了,甭管是不是正事。梅长苏躺了一年以后起来,发觉蔺晨以照顾他和欺负他为乐以后,就开始连名带姓地见他,高兴的时候叫蔺少阁主,不高兴了就是你大爷的蔺晨。

蔺晨还记得芦花荡里,他第一次抱着梅长苏的时候,听着他的喘息,模模糊糊说了句,长苏,叫我…阿晨。

梅长苏缄默着,他向来都这样,做的时候完全不说一句话,那次自然也一样,到底没有叫出来。

梅长苏自己拔出那根带着倒钩的箭时,虽然已经虚弱到没有丝毫力气,还是努力回应着他,蔺晨听到他说,阿晨别怕……我还活着呢。


把梅长苏抱进怀里的时候,蔺晨便意识到梅长苏冰凉的身子,额头已经开始烫起来了。向来是自己忽略了,梅长苏向来体弱,昨天伤重失血,忽略了保暖这一项,倒不是伤口感染发烧的。

“醒的时候冷不冷?”蔺晨微微松开胳膊,梅长苏摇摇头,“……没注意,当时…疼啊……”

这近乎撒娇的态度让蔺晨哭笑不得,反倒是心疼了几分,拍拍怀里人的手,“你就不知道叫我一声?你更重要啊,本来就是病号,现在又是重伤员。哎呀,江左盟要是听说他们的宗主在我眼皮底下被开膛破肚了会不会扒了我的皮?”

话是这么说,倒也没闲着。蔺晨按他躺下就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在他身边一坐,梅长苏咳嗽了几声,“大约……黎纲会觉得,他感觉果然没错,你就是个不靠谱的。”

“喝点水,你先睡会儿,醒了吃药。”蔺晨看了他一眼,忽然叹息道,“长苏,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狠。”

“我也没想到……”梅长苏低下声音,“睡得时候昏昏沉沉的,没说什么胡话吧?”

“说了,”蔺晨看着他,“你说…父帅,别打我。”

“因为那次,险些因为我生病贻误战机,而这场病本来就是我自己不注意才……父帅要我记得,自己马虎的错误……一定要改——”他抬头看着蔺晨,“因为我是少帅,一旦我发生纰漏,很可能造成战局失利。”

蔺晨默默地看着他,忽然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认识林殊,我捧心里的宝贝不是林殊,我拼命救出来的人也不是林殊,跟我生死之交的挚友……也不是林殊。”

或许是都不想这个话题继续,梅长苏低着头默然不语,忽然轻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班家,”蔺晨忽然冷下脸,眸中一片肃杀,“画不成的制作者的老巢,我琅琊阁的世交,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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