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琰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梦横塘32

虽然丝毫不放心,蔺晨还是陪他去了姬家。

三月十三本就是上巳踏青的好时光,加上姬家为女儿庆生,宝盈本就是姬家这一代的嫡出女儿,场面更是不言而喻。可惜生日的正主却丝毫没有要出门主持的意思,约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就干脆驱车驾马赶往郊外。

山寺桃花始盛开。

虽说才阳春三月,可廊州地处南方,春季来得更早,南方多水多丘陵,即便是这里的山也不高。故而虽才三月中旬,这里已然是粉红一片,如云似锦。

自梅岭之后,梅长苏极少出远门。生病的时候固然是缠绵病榻,身体好点的时候他自己也是懒得动——蔺晨在的时候还好点,蔺晨不在他几乎就是闷家里,最多出去赴邀一次,当天就回。

到岑丘算不得什么远足,却也有些累人。宝盈和宜振年龄差不了几个月,正带着一群好友兴致勃勃跑在前面,很快就跟梅长苏他们拉了好远的距离。

“女儿节本来就是郊游的日子,”蔺晨扶着他慢悠悠走在后面,“你要是走不动,可以缓步登山,虽然锻炼不了多少,好歹可以运动一下,你在屋里越静就越冷。”

“也对,”梅长苏笑道,“心静自然凉,可不会自然暖。”

“是啊,所以死人最冷了。”蔺晨看了他一眼,梅长苏忍不住笑出声来,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再往上有一座山亭,”蔺晨指了指上面,“咱俩若是快点,还赶得上曲水流觞,少喝点。”

梅长苏苦笑,“你再催我也没有力气去追他们……不过这一时半刻,围幕搭不好,倒也够时间了。”

“我可没有催你,何况他们拜访故人,你其实不好迟到的是吧?”

“那你想怎么样?”

蔺晨一把搂住他的腰,略一提气,几个纵横便落到山亭前,几个孩子正在手忙脚乱找东西,下人们也在忙着搭围幕。

终于坐下来以后,宜睿和宝盈便将酒杯放到围绕山亭的溪水上游,淡绿色的酒杯顺水漂流着,梅长苏捞起一个杯子,一抬头,酒杯险些洒下来。

他对面正坐着一位老人,须发皆白,神情极为和蔼,正含笑看着一众小辈的欢声笑语,梅长苏的安静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老人忽然回过头来,目光向他注视过来。

梅长苏的心蓦然揪紧了。

没错,他想,小狐狸说的真对,他确实很想见这个人。

“黎老先生,弟子敬您一杯。”不知何时,宝盈过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静默。黎崇老人微微含笑,“又长大一岁了,可要乖啊。”

硬是忍住到了眼中的泪水,梅长苏忽然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这是他的老师,他亦曾经是他最优秀的得意门生。

“这位是我的朋友,江左盟的梅宗主,梅长苏。”宝盈暗暗地扯了扯梅长苏的衣袖,果然,黎崇扬起眉毛,“有所耳闻,不到半年的时间翻云覆雨,江左盟就换了天下……老夫却没想到,梅宗主竟然如此年轻。”

“晚辈久仰老先生大名,却无缘投入老先生门下,自是遗憾。至于江左之事……其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一番说辞不卑不亢,却异常谦恭。黎崇点点头,赞许道,“年轻不气盛,却是难得——梅宗主这是有弱疾在身么?如此阳春德泽,你……”

其实无需宝盈多加嘱咐,在座的少年人们也都看得出梅长苏身体确实不好,自然也不会去主动闹他,却也有点怕蔺晨阴沉的脸色,连主动亲近也不敢了。眼下早拉着小寿星姐弟去疯闹,只留下黎崇和蔺晨梅长苏三人。

“晚辈曾身受重伤,能活下来已是天幸,不敢奢求太多。”梅长苏微微喘了口气,“倒是晚辈今日得见老先生,确实激动得很呢。却不知老先生早年执教宫墙之内,如何今日窜于山泽?”

黎崇叹了口气,“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而今主疑不定,过去再是宠命优渥,也抵不过一句金口玉言。”

梅长苏没有回答,过了许久,黎崇才突然问,“你可知,蝉高洁于何处?”

梅长苏淡淡一笑,“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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