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琰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七五/猫鼠】诗酒趁年华2

【四】

流水潺潺,北湘子几乎睡过去了。她本已成仙,入眠便犹如散开的灵气,寻常人根本无从发现她,直到她被鲤鱼跳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惊醒,才看到展昭正在满世界找她。

白玉堂晚上也不肯闲着,用他的话说,一年不知道能出来几天,何不把酒对月?几许狷狂,几许潇洒,世人谁能道清,谁是醉了,又有谁真是醒着的呢?

可当夜,疯玩一天又醉酒的白玉堂便撑不住发起了高烧,神智还很清楚,只忍着宿醉和高烧的头疼茫然看着帐子,北湘子身上的水雾灵气让他本能地退缩了一下,嘴唇都干裂起了一层皮,苍白而皲裂。

猫,你别生气。

展昭坐到他身边,温暖的掌心包住他冰凉的手,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家里憋闷,没事儿的,我不生气……是我没时间带你出来,宝贝,不说了,让仙子给你看看病。

病人在柔情面前几乎连一丝坚强都无法成型,北湘子按住他的脉,还能感觉到白玉堂浑身都在哆嗦。病并不很重,大多都是过去留下来的病根。展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忽然俯下身,抱住了他。

水声呼噜噜冒起了泡。北湘子转过身,在凌云山无数次见过他们这样相拥,此刻却只想小燃薪火,伴着细瘦的新月露水煎茶。

端午刚过,自然没有明前龙井的清醇,可也有新茶上来。吊脚楼下有采茶女亮着抒情的嗓音,舒缓而婉转,一唱三叹,九曲十八弯。低头,胸腔里满满的都是六安瓜片的茶香。

等她上楼来,露水已然沸了二遍。热过茶具,细细碾过的茶粉在水流的冲击下缓缓呈现出昨夜龙舟的景象,白玉堂不由得笑了一声,竟兀自起身来,披了外衣坐下,打着拍子——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余音绕梁,白玉堂并没有继续唱下去,唯有杜康下一句,或许对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展昭在他旁边坐着,抬头看看窗外,今日已然夏至,端午节已经过去了。

粽子还冷冷清清地趴在盘子里,谁也没想过要吃了它。

【五】

那天以后许多年,北湘子都记不清了。唯独那天的热闹和第二日白玉堂的唱词,还留在脑海里,千年不曾改变。

走过很多地方,看过许多人,认识了很多风情,却只有这么一个在红尘欲界中的挚友,还保留着这一份潇洒和随性。像是当年她见过王羲之兰亭盛宴的那等豪爽,那等不羁。那是曾经属于魏晋风流的狂傲,是真名士自风流的匣中三尺清流。

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北湘子再也没了他们的消息,再也没见过那个小镇如此热闹的端午。她甚至不知道小镇是否还在,他们是否还安好。

——对于一个已经成仙的寂寞仙子来说,时如逝水,永不回头,不过是山中朝暮变幻而已。

又不知道是过了几十年,或者说几百年。她从山下走过小镇,早就不认识当年他们追逐竞舟嬉戏捉鸭的地方了,吊脚楼没了,歌女唱着凄惨的调子,她看到有年轻人凭栏久望,叹息着唱“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看到有容颜灰败的女子婉转哀愁“人比黄花瘦”;却再也没有见过一个人,哪怕是病中,也会看着她露水煎茶的时候胸胆舒张,唱一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北湘子想,那么她那天听到的,白玉堂和展昭是否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听到过呢?

檐角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有门童笑着一边扫尘一边打闹,笑靥如花。徒弟笑道,师尊久不在凡尘怕是忘了,今儿个是端午呢。

北湘子看着墙上的画,指着那画中两人问徒弟,那是我最后一次下山陪他们过端午,这话便是一位画师为我临摹的,你看,应该加上题字,题上些什么最好?

——弟子倒是记得,有一宋词最佳,只是不知师父这两位友人,可曾听过这词曲。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北湘子想了想,东坡的《望江南》啊。随即叹道:可惜,我那两位友人,怕是一生都没听过这唱词。可有一句真是说透了他——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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