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琰

【月下笛】卷二：山鬼（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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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花，岐山温氏曾经最后的法宝，却也是成也败也的毒药。将往生花植入人体，死后魂魄便收于往生花内，尸体放置水中盛于棺木七七四十九天后，若有人靠近这棺木中的水，便会被瞬间拖下去，往生者则立刻上身，继而吞噬原有的魂魄，最终完全占有这个身体。

也怪不得如今人看到这往生花便如临大敌，当年伐温之战最艰苦的无外乎凤鸣湖一战，也是蓝氏双璧，江澄，魏无羡，金子轩难得联手的一场鏖战。

彼时聂明玦方被擒获，还未直接押上不夜天城。而此时四大世家已然逼近岐山，甚至彼此之间的军营都依稀可见，其他家主都聚集到蓝曦臣的主帐里议事，只留下魏无羡和蓝忘机在湖边百无聊赖，便寻了湖边一处坐下。

两人就那么安安静静坐在湖边，魏无羡调戏了他两句，只得来蓝忘机冷冷地一眼，落了个没趣，魏无羡便拿着陈情，随意吹了一曲。

只是这一曲未完，从主帅营帐那边就来了个修士，只说唤他二人回去。魏无羡拍拍身上的土，自然地把手伸给蓝忘机，要拉他起来。

蓝忘机顿了顿，搭上了他的手站起来。那修士却不知为什么，就着这凤鸣湖的水洗了一把手，便突然一头栽了下去。

爬上来之后的修士迷迷糊糊，只说自己是一脚踏空。魏无羡和蓝忘机虽心有疑惑，却也没太在意。毕竟隔着一个凤鸣湖，就是不夜天城，他们也没大胆到来凤鸣湖驻扎取水。

那时他们都不知道这凤鸣湖的可怕，魏无羡甚至还拿随便斩断了不少开在湖边的往生花。

然而变故就是那天夜里，那修士不知为何突然暴起，将自己营帐的战友悉数杀死，一剑封喉。几名家主尚未安寝，第一时间得到传讯的时候，蓝忘机和魏无羡已经将他制服了。

金光善历来老油条一个，这种事儿只会往外推，聂明玦被擒，江澄又极年轻，几大家主竟不约而同地看向蓝曦臣。

蓝曦臣看了许久，却是突然问向魏无羡，“这人是谁？”

后面立刻有人回答，“宣州陈宗主门下修士。”

蓝曦臣却摇摇头，看向站在这人身后的两人。忘羡二人对视一眼，魏无羡立刻一掌劈晕此人，紧接着一道离魂符拍到这人背上。离魂符乃魏无羡自己研究的符之一，拍后会暂时失魂，却并不致命。这还是一次和蓝忘机吵架后画出来的。

——也不过是为了堵蓝忘机的嘴，让他少唠叨自己两句“太过残忍”。

离魂符一拍，这人双目直愣愣看着前方，蓝忘机席地而坐，翻琴在手，拨出几个音来。

——来者何人？

——岐山温氏门下，温曜。

问灵一出，姑苏蓝氏一片哗然！

温曜是温若寒亲弟的儿子，这一代子弟名从日，但此人早于江淮战场被蓝曦臣亲自斩杀，如今却俯于这修士身上？

蓝忘机却目光一寒，再次问灵。

如何复生？

往生花。

只听这名字，其他人都一脸懵懂，完全不知这往生花是何物。却见蓝曦臣面沉如水，再不问其他，朔月出鞘，当头一剑霜寒！

四座皆惊！

姑苏蓝氏宗主蓝涣少年便以温润如玉著称，此时却杀伐决断，与平日判若两人。蓝忘机和魏无羡也是一愣，现场一片死寂。蓝曦臣视而不见，转身进了主帐。

主帅已走，他人跟也不是留也不是，金光善想了想，还是跟了回去，江澄和魏无羡面面厮觑，最后江澄还是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跟着金光善回了主帐。

修士的尸体已经被拖了下去，魏无羡还在方才泽芜君那一剑中没反应过来，却是蓝忘机开口道，“魏婴，你可有空？”

他自然是有空的。蓝忘机道，“事不宜迟，你我立刻做一件事。”

魏无羡看着他，只听蓝忘机低声道，“立刻查，还有谁曾落水于凤鸣湖，再一个……探测一下这凤鸣湖究竟有何玄机。”

凤鸣湖如此诡异，一旦落水便会夺魂上身，显然除了修鬼道的魏无羡，其他人都无法接近。而蓝忘机的任务，便是清查还有何人落水，以及——

——以及去问一下泽芜君，为何当场斩杀。

以蓝曦臣此时的威信和声名，他完全不需要在这个时候杀人立威。以蓝曦臣往日的温和形象，此时行为果断刚硬，倒是更有利约束属下。

蓝忘机约了金子轩，一并去查落水之人。魏无羡则和江澄呆在自己营帐里大眼瞪小眼。

无论是什么方法，总是要下水的。但只要下水就会被夺魂，连魏无羡都焦头烂额，江澄更是束手无策。

“今日泽芜君下了道军令，除了跟着你查探情况的，任何人不得靠近凤鸣湖，违者格杀勿论。”江澄叹了口气，“我第一次见泽芜君在战场之外其他地方杀人。”

魏无羡躺在他旁边，双手枕在脑后，“谁说不是呢，我更觉得，泽芜君知道点什么。”

晚间蓝忘机终于带着金子轩进来了，虽然和魏无羡不对眼，大敌当前，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和平。

“我和忘机兄清查了一下，共有二十三人曾在凤鸣湖落水。据在场他人说，这些人几乎就是一碰水，就被拽下去了。”金子轩掏出一张纸，递给江澄，在他旁边坐下，“这是名单。”

显然在场人都知道魏无羡和金子轩不和，蓝忘机坐到了金子轩旁边，与江澄一边一个隔开了他俩。

蓝忘机淡淡开口，“我倒是问出一件事。兄长今日突然斩杀此人，是因为此人已被替魂。”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顿时一愣，蓝忘机瞥了一眼身后，“兄长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蓝曦臣已经掀开帘子走进来。几个小辈平日里都是熟识的，见他进来便在篝火旁边挤了挤，蓝曦臣也不端架子，在蓝忘机和金子轩中间坐下，开门见山道，“魏公子，小江宗主，今日可是在凤鸣湖畔见过一些粉白花草？”

江澄下意识点了点头，魏无羡却道，“不仅如此，那些花长得很奇怪，好像莲花，叶圆花长，花蕊浅绿，只是看不到根在何处。”

蓝曦臣点点头，缓声道，“这种花不常见，叫做往生花。民间亦有同名花，却是曼珠沙华，或者指菩提往生的莲花。这种往生花因极似莲花，又称若莲。”

四人沉默半晌，倒是蓝忘机先开了口，“兄长，你可记得岐山射猎大会上，江宗主曾说过，温若寒神功已成。但他身边带着的人，却是岐山温氏著名的神医，妙手温情。”

蓝曦臣沉吟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卷书来，递给蓝忘机，魏无羡立刻搂着江澄的脖子挤过去，蓝忘机顾不得身边围着金子轩和魏无羡，借着火光翻开，却看着书上的字迹一愣。

“舒毓堂兄？他不是两年前就去世了么？”

蓝曦臣微一颔首，“这本书是洛阳一位老人转交给我的，三分之一都记载了往生花。那二十三名修士，怕是已经被替魂了。”

几人互相看了看，金子轩忽然惊呼一声，“不好，既然他们已经被替魂，那看守他们的将士……”话未说完，金子轩便爬起身来，抓起岁华就往外冲去。其他人连忙也各自拿起佩剑，跟着金子轩冲到营帐之外。

营帐外正站着当日期期艾艾让金子轩误认为送汤的女修，此时脸上款款一笑，却让人忍不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就那么清凌凌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娇俏的声音婉转道，“岐山温晓，小字雅兰。见过……各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