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琰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蔺苏】梦横塘(下部)10——长篇连载

关于黑苏与黑鸽的续……

明天后天重庆,然后继续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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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夜阑风静縠纹平

暮色苍茫,云霞翻涌。

第三天的傍晚了,年轻的男子也已经是第三次来到码头。这片地方他说不上非常熟悉,更是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何时才会出现,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个时候等待着。

然而今天,他只踏上码头的那一刻,便觉得有些奇怪。汾江漕运目前是三足鼎立,江左盟掌管南岸,占整个漕运的半壁江山;剩下一半由金马门和齐家庄分管,而他现在站着的地方,正是金马门的码头。

作为廊州本地人,男子对江湖上的事儿或许不清楚,可要说谁家的生意,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再清楚不过。眼下他所站着的地方或许确实曾经是金马门的地盘,可现在全都站满了来来往往的运河青舵的人马。

男子狐疑着走近了些,客气地行了个礼,这才问道,“这位大哥,在下多嘴问一句,这都是运河青舵的人?”

汉子挥挥手,“可不是么,江湖上这么大点儿的地儿,也是常事,只要不在城里公然作犯,官府那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不,昨天晚上的事儿,东方门主父子俩的人头被送到这儿挂着,就挂了一个时辰,人就散的差不多了。”

人头?男子悚然回头,有些不敢置信,“江湖械斗?还是……金马门覆灭,汾江漕运也会有一场争夺吧?怎么这才一天不到,就划归江左盟了?”

“卖的嘛,”汉子掏出烟锅抽了一口,“东方麒父子俩都死了,可不是只留婆媳两个,这树倒猢狲散的总得生活吧?漕运有人抢可也不能正大光明抢,闹出人命那是人命官司啊!”

论家大业大,卖给江左盟恐怕是最明智的选择。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顺着码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支流,热得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这才看了一圈周围的风景,往南而去。

金马门宅院已是门可罗雀,朱红大门安静而寂寞地矗立着,在这盛夏傍晚的火烧云映照下无声地昭示着世态炎凉。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传来,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身白衣的少妇身影,少妇的发间正簪着一朵素馨花,清秀的面容上隐约看得出未干的泪痕。

“东方夫人,”男子行了个礼,少妇只点点头,似乎说不出话来,便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往正厅引来。

“家里陡遭横祸,刘掌柜能来探望我寡妇二人,也不枉东方……”走到正厅,见到少妇一行礼,姓刘的男子才发现正厅已有客人,待走进几步,男子才惊呼一声,“梅宗主?”

梅长苏一怔,转头看着他,却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男子这才反应过来,梅长苏许是并不认得自己。连忙上前一步,竟是行了个大礼。

“在下刘长,廊州银楼的掌柜,寻梅宗主多日,终于得见真颜!”说着,深深俯下身去。

梅长苏显然被吓了一跳,可听完这话依旧一头雾水,忙着让旁边人拉他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字句,“敢问……刘掌柜找我,为何不去江左盟?又是为何来金马门?”

刘长叹气道,“在下已经三次递帖邀请梅宗主亲至小女满月酒,可没有任何回音,在下这才前来亲自寻找,听闻梅宗主时常会傍晚到码头散步,今日看到运河青舵人讲……这才来探望东方夫人。”

少妇沉默着并没有打断他们二人的谈话,安静地似乎不存在一样。梅长苏看了她一眼,低声道,“长苏也是因为夫人的生意而来…只是这寡妇二人今后如何生活,总要安排好才是。”

“梅宗主,小妇人家道中落,迫不得已抛头露面,”东方夫人说着又哭出声来,“也是多谢梅宗主接济……”

“嫂子莫要伤心,发生这样的意外也请节哀。”刘长也不知怎么开口,他本与金马门不算熟,顶多与东方锦常同去青楼,算是有些交情。倒是有位青楼相好的女子同这位东方夫人要好。况且他确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生生住了口。

许是重要的事情已经谈完了,东方夫人拿手巾掩着口,拿着几张地契一样的文书出来,梅长苏推辞道,“夫人这是信不过我梅长苏?这东西收好便是。”

“梅宗主接济我婆媳二人,已是天大的恩惠,小妇人不敢奢求,”东方夫人将文书塞给他身边的人,“这东西梅宗主拿着,也是小妇人的诚意。”言罢,再次深深低下头去。

直到一身白衣的妇人送他们出了门,刘长才摇头叹道,“不知是谁下手如此狠戾。”

“江湖风波,何时平静过?”梅长苏负手立在门外,深深地看了一眼金马门的大院。刘长却皱着眉头,“东方父子得罪的人,怕不是好惹的,毕竟东方门主,也是上了琅琊榜的高手。”

梅长苏摇摇头,“也不一定就是来寻仇的,下毒,刺杀,暗器……要人死还不容易么?”

刘长苦笑着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偌大家产还在东方夫人手里,可见除了死了父子俩什么都没有变。这一不为财二不灭门的,哪有这样的帮派混斗?”

“……我还真没想这么多,”梅长苏看了他一眼,忽然咳嗽了几声,旁边人忙扶住他的胳膊。梅长苏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便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刘掌柜,冒昧问一下…阁下与东方家熟悉?”梅长苏一边走一边问。他走得很慢,刘长跟上他,略一思忖,“算不上,我跟金马门没有生意往来,最多也就是东方夫人过门的时候,从我家定了些许首饰。偶尔去青楼听曲儿,东方锦常与我同行。”

“那你说,”梅长苏并不抬头,依旧慢慢走着,“争风吃醋可能性有多大?”

刘长啼笑皆非,梅宗主这人看起来沉静,不想也对这些事儿这么好奇。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恍然意识到,梅长苏太年轻了。

是的,这只是个方才弱冠的青年而已,比自己还小五六岁的年纪。便斟酌了一下,“东方锦…其实有心仪之人,不过那姑娘是个乐府的女孩子,听说叫铃兰,几乎是每次乐府演出大约是必去……听说前几天得罪了江左盟?”

梅长苏冷笑一声,“他东方锦有本事,跑到清风楼前撒野,我江左盟开个酒楼得罪他了么,要这样坏我的生意?”

东方锦得罪过江左盟,如今江左盟又接收了金马门的漕运。由不得别人往这里想,可今日看东方夫人的态度,那漕运生意分明是她迫于生计公开卖给江左盟的,何况年轻人交恶,会让门主一代武林高手这么快死于非命?

梅长苏不开口,刘长也不敢挑起话头,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好在梅长苏走不快,不像是急着回去,倒更像是信马由缰漫漫而行。直到梅长苏停了下来,刘长才发现,竟然停在了汾江支流北岸的烟柳茶馆。

“博士,上两壶龙井,来点徐州点心。”梅长苏吩咐了一句,请刘长上了二楼。

二楼临窗位置早已坐了一个人,见他二人到来不由得一愣,却还是伸出手,拉着梅长苏在身边坐下。梅长苏淡淡介绍道,“这位是蔺云开,烟柳茶馆馆主。”

烟柳茶馆是烟雨画桥的地方,这一点与其他江湖组织不同,它似乎根本不介意别人知道这里是他们杀手基地的地盘,故而在这廊州城里,哪怕是平头百姓,也知道烟柳茶馆是个专门接杀人生意的地方。可这里实实在在也是做茶馆的生意,楼下大堂还时常有说书人讲些脍炙人口的段子,口碑倒是一等一的干净,依然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蔺晨笑了一声,“去年在码头,你是被人追杀?”

刘长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又是一个大礼,“在下刘长,去岁在码头被人追杀重伤,幸逢梅宗主和蔺馆主相救才逃的一命。上月初八乃小女莲儿诞辰,斗胆相邀两位为座上贵宾,喝小女的满月酒。”

梅长苏有些歉意地笑道,“这倒是我疏忽了。最近江左盟事儿太多,前几天还病了一场,确实收到了请帖忘了回复,刘兄海涵,莫要怪罪。”

“哪里的话,”刘长连忙站起来,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若非梅宗主相救,在下早已化为尘土,哪里还能得这等弄玉之喜?”

梅长苏倒是没接,蔺晨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终于提醒道,“去年你还在青帮的时候,咱俩在码头散步,当时遇到的那个受伤的人——你当时不也受伤了么?”

经蔺晨这一提醒,梅长苏终于想起,去年与姬家联合斗江左盟时,确实出过这档子事儿,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银楼掌柜,而他与这刘家已经合作将近一年了。

蔺晨大笑几声,“这几天病糊涂了?”梅长苏一个茶杯扔了过去,茶水一滴未洒,被蔺晨稳稳接住,仰脖一饮而尽。

刘长是个很随和的人,虽然年轻,性格却很是温和亲厚,一心都在自己家族上。谈到去年码头上的遭遇,刘长连连叹气。

“还能怎样,得罪了齐家庄,”刘长摇着头,“那本是内人设计的锦鲤流苏金铃钗,不巧遗失了,也是在下疏忽,那金钗在下还打了另一对给齐家庄的大小姐,这下可是打不清的官司。内弟一急……就上门说理去了……”

梅长苏与蔺晨对视一眼,这才想起来,去年看到的那几人,的确不像是江左盟的人,只是当时与江左盟斗得如火如荼,也就忽略了。

“内弟找了一大帮不知哪里来的江湖人,可怎么打得过齐家庄?这不,就追杀过来了。”

有妙龄少女抱着镂空雕花木盒在他们身侧,道了个万福。见梅长苏点头示意她坐下,素手轻轻转开一支火折子,点亮了银灯。

研磨,蜜炼,少女在模具边缘轻敲几下,盘子里便赫然出现一枝绽放的寒梅。银灯靠近香篆,空气里很快蒸腾起一股异香。

刘长拍手道,“妙啊,这是郁金苏合香,梅宗主竟也有如此雅兴。”

梅长苏一怔,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香盒,往旁边一放,“我身体素来不好,常常燃些药香,这东西倒是有时候玩玩,刘掌柜竟然认得这是什么香,想必也有研究。”

刘长笑道,“说起这郁金苏合香,东方锦却最喜欢,据说是乐府那铃兰姑娘最爱,她与其师父蜻湘姑娘,俱是嗅觉灵敏之人,倒是对香料没什么研究了。”

“刘掌柜也是嗅觉灵敏的人,”蔺晨喝了一口茶水,“不知有没有闻出梅宗主所用的香,是什么味道?”

刘长讷讷笑道,“这可不好说,在下也不是香料商人,如何比得上珏玥夫人那等功力?”

夏夜的风带着些许凉气拍打着涟漪草岸,有流萤点点,成群飞舞着。梅长苏坐在孤舟上,月色下肤色越发苍白清冷。

蔺晨点着一盏不亮的灯垂钓,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蔺晨才开口,“原来你这段时间,是在研究东方锦。”

梅长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回答,“青黛对香料极有造诣。”

“那么东方锦常去的地方,是燕歌苑?”

“妙善因。”梅长苏觉得有些疲倦,便伏在船舷上,柔柔笑道,“阿晨奇怪我怎么收买蜻湘的?”

蔺晨哼了一声,“蜻湘这丫头,要收买太容易了,不外乎就是哪家有名的乐器,或者漂亮的首饰玩意儿罢了——想来梅宗主,也对如何讨好女孩子,造诣颇深啊。”

梅长苏笑了一声,并不回答,只懒洋洋地合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梦周公去了。

蔺晨手里的线一紧,一条鱼儿咬了钩,他拿鱼,看了一眼鱼篓里比这条小得多的几条,忽然一翻手,把鱼篓倒了出去,只留下这最大的一条。

梅长苏靠着船舷蜷起身子,梦中不安稳地咳嗽了好一会儿。蔺晨拨了拨灯芯,慢慢划动船桨,往城中划去了。昏黄灯光中,他一回头,船里浅眠的人摩挲着掌心,手中赫然是清风楼前,射向乐府的箭矢。

菖蒲,生姜,杏,李子,木瓜。切成细丝,入盐晒干,盛在盘子里,为百草头;又取蜜糖腌渍,纳梅皮中,是为酿梅。

梅长苏靠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吉婶儿一大早送了粽子和白团来,之后就一直在院子里忙着。打百索子,彩丝打着络子,连着打出五个纽扣来;花花巧画扇,采来的山花描出样子,乱孱的针法一层层绣出渐变的色彩来;院子里的人也是忙着挂起柳枝和佛道艾来,窗台上摆了一溜整整齐齐的结了籽的葵花。

梅长苏被蔺晨拖进屋里,硬是要给他系上百索。纸卷里灌了雄黄的筒子点燃后,往床底下一扔,这才拉着梅长苏出门来。甄平正站在梯子上往大门上钉艾人,见到两人出来才冒出头来,“宗主,刘掌柜方才派人来了,说是今日便合了满月酒,请二位座上宾。”

梅长苏笑道,“这可好,喜上加喜。就是仓促了,还没来得及置办给婴儿的礼物。”

“还用你费心?”蔺晨打着折扇,往他身后一指,“你只要开口就好,人家宫羽和青黛,早就替你想着了。”

青黛正跟宫羽捧着个梅红的盒子过来,一听这话不由得笑道,“蔺晨少爷吩咐,也是万死不辞啊。至于着婴儿的东西——哎,您还是别碰了。”见蔺晨要接过去,青黛连忙往后一退,“弄坏了可就不好了。”

“你这丫头,当我不知道?”蔺晨头上有些散发落下来,他却毫不介意地揣着袖子,“看你那些个绣片,就知道你绣坏了多少——也罢,看在你为我们做香囊的份儿上,本少爷就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蔺晨在江左盟一向亲和,这番话说得大言不惭,却听得院子里的人笑翻了一片。唯有宫羽始终低着头,连笑也用口巾掩着唇。

梅长苏微微一笑,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身后拿过一个锦盒,直递给宫羽,“妙善因若是忙,就趁着端午歇息几日。若是想出门,好歹有个防身的东西。”

宫羽受宠若惊地瞪大眼睛,然而很快脸上便染上一层绯红,连忙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犀角簪,簪头雕刻着一双锦鲤。

梅长苏接过来,往双鲤中间一用力,簪子中蓦然现出一柄雪亮的刀刃。

宫羽深深吸了口气,梅长苏却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那边蔺晨跟青黛斗完了嘴,扶着他出了大门。

宫羽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着青黛方才送给她的香囊,五毒花纹背后,有一个漂亮的吉祥纹样,熟悉得触目惊心。

刘宅上下已然忙完了外围,朱红大门上换了新的辟邪符,刘长正亲自往门上钉扎好的艾人。见有贵客,便连忙将他们请到正厅。

奶娘正拿着银样鼓儿逗着怀里的小婴儿,还未满月的婴儿白嫩嫩地,睁大眼睛看着前来的陌生人。刘长抬起手来,“这位是内子秦氏;这便是小女莲儿。”

刘长抱过小婴儿逗了逗,婴儿看了一眼,便又闭上眼睛睡去了。

蔺晨笑道,“梅宗主不抱抱孩子吗?”

这一句倒是让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摇摇头,“我不太会抱孩子,这孩子这么小……”

“梅宗主是贵人,可是给莲儿沾贵气呢。”秦氏柔和地笑道,蔺晨不客气地上前接过婴儿递到他怀里。

新生的婴儿软软的一团贴着他的胸口,梅长苏有些心里没底,却见那小婴儿睁开眼睛看着他,忽然“啊啊”了两声,流出一丝口水来。

胸口一片热乎乎的感觉,小孩子的体温比他高很多,抱着她感觉像是抱着暖炉。端午的天气虽然热了起来,然而梅长苏一向甚是体虚,倒也不觉得热,反倒是婴儿的体温贴着胸口,有说不出来的舒服。

直到奶娘将婴儿抱了去,刘长才开宴。席上说起去年得救的事儿都一片唏嘘,秦氏的内弟挥着拳头,“既然梅宗主是姐夫的贵人,小子这里求个福气,不如梅宗主,给我外甥女儿起个名字如何?”

这一提议,座上纷纷叫好。梅长苏并不是很会起名字,可既然已经有人开口,便也不再推辞,只叫了笔墨伺候,却久久没有下笔。

莲儿是个乳名,想必佛诞日的莲花开得极盛。目光在宴席上游离散漫地逡巡着,终于落到博古架上一点。

“敢问刘掌柜,那个是……”梅长苏忽然问道。

刘长眯起眼睛看了看,是博古架上一盆花草,可那花草竟不是真花,一花一叶都是宝石雕琢,甚至还有些许自然生长出月季的形态,被连根挖来,注入这石盆当中。

“琪花瑶草,”梅长苏沉吟片刻,忽然双眸一亮,“刘掌柜家世代手艺人,这雕琢功夫浑然天成,既然有这等琪花瑶草,莲字就不必去掉了。”

说罢,下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琦莲”。

“刘琦莲,好名字!”刘长欣喜道,“多谢梅宗主赐名!”

“双喜临门,”蔺晨揽着他的肩膀沿着河岸慢慢走着,不多时上了小船,两人顺着河流缓缓往下流而去,“茶庄的事,向问已经拿下来了。”

梅长苏趴在船舷上看两岸的景色,闲散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蔺晨将船桨往船舱里一扔,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吻了下去。

梅长苏口中有淡淡的酒气,软软地伏在他怀里,额头上冷汗淋漓,苍白得几乎看不到血色。

“蔺晨,”他近乎耳语一般轻声道,“我们在船上,就这样下去,好吗?”

蔺晨脱下外衣裹住他的身子,重新将他搂紧,梅长苏睁着眼睛,痴痴地看着夜空。

“你醉了。”蔺晨低声说。

“是么……”梅长苏咳嗽起来,好久才平复下去,忽然从蔺晨怀里挣脱出来,竟是拍着船舷长歌而行。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蔺晨浅浅笑着,一低头,才发觉不知何时眼泪早已将双手都打湿了。梅长苏还在唱着,却早已不再是平日里所听到的,那想当年金戈铁马的豪情。

铁马冰河入梦来,终究只是梦,梦醒,一场空。

世人唯有在梦中,才只能如此作一回临江仙人,在沉醉中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可是千百年前那个抱明月而长终的人终究是长终了,他们的路却还要继续。

蔺晨紧紧搂住他,像是怕他下一刻就会真的仿佛临江之人羽化登仙,吻密密地落在他脸上,直到梅长苏停下来,抬起手,小心抹去蔺晨脸上的泪水。

并排躺在船头,他们静静地看着头顶上的苍穹,似乎想要询问苍天,而回答他们的,只有漫天玄妙深邃的星海。

半晌,梅长苏轻声道,蔺晨,我不要你陪我到最后了。最后……我们一起走吧。

蔺晨终于笑起来,眼角还有一滴泪水终究滑到发间。我带你,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对…你愿意等我吗,等我洗掉满身冤屈……这也许会很久。

梅长苏紧紧抓紧他的手,阿晨你别哭,我们都已经成婚这么久了,你相信我吧。

蔺晨终于翻身起来,在他上面撑起身子。

我不信,所以我要跟着你,你没信用,从来没有。

梅长苏终于笑了起来,勾住蔺晨的脖子狠狠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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