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琰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蔺苏】梦横塘(下)01

折腾这么久,终于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加班加点忙到吐血,今天终于开坑了~~梦横塘上册已全部发货完毕,余本通贩已开~~于是这里是兑现诺言的下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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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别来遥礼只焚香

贞元十五年,深冬。

对于大梁目前的国土来说,汾江以左都处在一个非常地带。江畔两岸多丘陵,山脉数来数去,竟也只有更南方的琅琊山勉强算得;而汾江以左的十四州,则涵盖了整个大梁近乎三分之一的经济命脉。

江南富庶之地,虽无饿殍遍地,亦无千金之家。千年以来的史圣白字黑字的定论,正在被逐渐改写。

黑色骏马嘶声长鸣起来,一个人立抬起前蹄,马上的汉子蓦然踏着马蹬,一个借力跃下马背。而身后的一行人也纷纷下马,距离他最近的年轻人则甩给他一个皮囊。汉子拧开皮囊喝了一口,复又甩回去。初春的阳光是凛冽的,却并不能给这满含着冬季冷意的空气带来一丝温暖。

“帮主,前方就是廊州了。”随行的一个年轻人叫了一声,束中天微微眯起眼睛,点了点头,扬着马鞭指了指那阳光下耀眼的大字。

“我束中天一生经营北方,峭龙帮如今虽属琅琊榜上江湖首名,可从没有涉足过江南之地。还不等我统一北方,这江左盟就异军突起了。”沉吟片刻,他忽然笑了一声,“不过我还真是好奇,这江左盟,究竟是谁能半月之内打翻孙泽,自己坐下来。”

身后有人冷笑,“孙泽手下是省油的灯吗?这人位子坐着,恐怕也不安稳吧?”

“安稳不安稳,看了再说。”束中天回了他一句,“这半年来江左盟都安安稳稳,偏偏这三个月突然异军突起,若是整饬内部,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是有内耗的。”
身后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束中天并没有急着下定论,只是看着廊州城门前金色的牌匾,似有所思。

不只是谁打了个呼哨,束中天翻身上马,身后的随从随即跟上,身后的官路上瞬间扬起风尘。

蔺晨跟着黄芩走到水榭,看到四下无人才展开递上来的书信,明明是谦逊的字迹和口吻,却让蔺晨脸瞬间沉了下来。

束中天主动来访,不知前方是福是祸。

“黄芩,这是你们江左盟内务。我答应过你们宗主,只要他不开口,我就决不主动插手你们的事儿。”蔺晨合上书信递给他,“但是我必须提醒你,束中天不是善茬你清楚,长苏现在病成这样,他肯定也不可能爬起来跟束中天谈什么生意——”

“属下都明白,”黄芩和缓地应了一声,“只不过,属下担心的不是束中天罢了。”

蔺晨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但也只是摇摇头便再不多言。只是这片刻的时间,便有江左盟的小厮进来,“蔺晨少爷,哀长老,门外有一队人马,自称峭龙帮束中天,请求面见宗主。”

黄芩只是微微地挥了下袖子“请束帮主在正厅稍候,宗主病重无法见客,我亲自去。”

雕花的窗棂旁绿竹猗猗,有香炉一鼎,檀香冉冉,满室生温。

黄芩深深俯首作揖,“在下江左盟长老黄芩,见过束帮主。”

束中天有些沉默,许久才开口,“在下请求面见梅宗主,不知长老,这是何意?”

“宗主病重,无法见客。束帮主还请见谅。”黄芩带着歉意回答道,顺手替他沏上茶,“此刻大夫还在房内,若束帮主一定要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病重之人,形销骨立,又需要时刻治疗,这情状,怕是不太好看。束帮主是不是…也留几分薄面?”

束中天慢慢拿起茶盏,呷了一口,“无妨。在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以正事为主。至于梅宗主,既然在下人都来了,不探病实在说不过去,先下就不打扰他休养了——只是长老认为,在下这正事,谁可堪当大任呢?”

黄芩静静地听着,此刻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若帮主觉得可行,在下毛遂自荐可好?”

束中天冷冷地打量着他,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看透,黄芩并不言语,只是任由他打量,许久,束中天才开口,“阁下是喜欢燃香?”

“宗主向来体弱多病,有时思虑过多身体不适,也是大夫吩咐,燃些药香缓解一下。至于黄芩自己……倒是极少弄这等风雅之事。”

“香道风雅,药却沉重。”束中天笑道,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似乎这茶盏中的液体,与他而言,不过是与清水一样解渴的蠢物而已,“在下倒是从来不爱这等东西。”

黄芩摇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孔孟之道也是人尽皆知,即便做不到,也应照顾下病人。毕竟人之生也坚强,其死也柔弱。”

碧绿的茶水映着天光,室内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黄芩不是个省油的灯。

“汾江东北地方的锦州草木茂盛,向来是江左的林场,我峭龙帮愿从贵盟这儿直接收购,不知阁下如何思量?”

黄芩抬起胳膊,手却缩回了衣袖当中,广袖垂落半幅衣袂,束中天也抬起胳膊,在袖子里与他双掌相合。

这袖里乾坤是三晋之地在外做生意发展而来的传统,若两方有所商议,则袖中暗议,待议价的时候再袖里商讨,直到最后合适了,才露出双手,握手言欢。

茶室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门外的人则等得有些焦急。许久,束中天才摇摇头,“长老果然厉害。”

“宗主领导有方而已。”黄芩撤了袖子,重新为茶盏添水回灯。

一方先行撤手,便意味着不可退让。束中天却并没生气,反而有些欣赏的意味。看着茶叶上下漂浮,束中天忽然不知为何感叹了一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并没有人去接他下面的话,黄芩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对过,甚至没有抬起眼睛看一下。倒是束中天开口道,“长老行事,倒是颇有散大夫风范。”

散大夫便是散宜生,传说周文王发迹之前拘禁于羑里,伯邑考无奈之下求助士大夫散宜生,散大夫上下通融,将宝物送至朝歌,而之后武王伐纣,也正是这位散大夫智谋百出屡献良策。

黄芩沉吟良久,淡淡道,“玄鸟生商,凤鸣岐山,本就是此消彼长成王败寇,与文王散宜生何为?天降大任于是人也,自然不会顺风顺水的。”

许是意识到自己话里有话,束中天并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随意挥挥手,“既然正事已了,那么一切按长老所言便是。——不知明日可能让在下,探视一下梅宗主?”

兽鼎蒸香.

束中天进入内室的时候就知道,与这位江左盟宗主打交道,怕是必须要适应这满屋子的药香了.

屋里并不十分清晰,向来是常年病室。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并不难闻,反而令人感觉神清气爽。束中天靠近了些,却并未看到被衾下的人,只见得一条细白的手腕,瘦损得厉害,而这个人却发出混乱的呼吸声,安安静静地沉睡着。

只是看了一眼,束中天便转身而出。走到室外的那一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现在所想的,也许正是以后所有人看到江左盟宗主时的印象,可现在他是不可能知道,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会看到什么样的奇迹。

许久,他摇摇头,“走吧。”

黄芩微微叹了口气,“宗主的情况,还请束帮主莫要对外人道也。”

“不会,”束中天沉声道,“替我转告令宗主,待他康复,在下定当亲见。”

黄芩微微颔首。束中天似乎并不愿意久留,随即抱拳道,“在下还有些事,就此告辞,后会有期!”接着便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来去匆匆不留一日,束中天仰头喝了一口水,随即转身问到,“梅长苏这人,你们怎么看?”

马队里一片安静,许久才有人答他,“梅长苏这人……很聪明。”

束中天回头看了他一眼,“江左盟有黄芩这等权臣,方才我见到喜长老和天机堂主,对这黄芩分外忌惮。只怕江左盟……梅长苏这个宗主位子下面,不是实地。”

“姑父的意思……后悔了?”

束中天摇头,“不管梅长苏怎样,都不能妄动江左盟,黄芩不是省油的灯,那个季珩更是琅琊榜上的高手,生意已成便不再有后悔的余地。”

接着,他驭马而行,身后留下马蹄下的一溜烟尘。

江平抱着胳膊现在他身后,眉头微皱,“黄兄,可是担心束中天别有用心?”

“此去方向……乃林州。”

黄芩这人向来说话说半句,越重要的事儿越是卖关子,季珩素来最讨厌他这点,偏偏梅长苏看重他。江平有些疑惑,“林州如何?”

黄芩并不明说,只是突然换了个话题,“江兄,不知济州此时可好?”

“自然是好的,”江平更疑惑了,黄芩这会儿倒没卖关子,只是越发皱紧眉头,“前些日子,宗主突然问我,济州地处江左最北,距离汾江反而最远,沿途也没有汾江支流……是不是,准备些什么?”

江平恍然,“这么说,他担心济州会…脱离控制?”

黄芩并不做声。

江平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转了一圈“宗主醒了,看情况还好,要不要现在去汇报一下?”

“在下倒是觉得,江兄你先把事儿办完了再打扰他休养更好。”

江平张了张嘴,黄芩已经走远了。

皱了皱眉头,江平冷哼了一声,向后道,“这家伙,倒是胆大,敢替少帅做决定了。”

季珩从后面慢慢踱步而来,眼中露出毫不遮掩的鄙薄,“这等勾心斗角之人,当为绣衣使者一行,真佞幸也!小殊怎么想的,竟然钦定他为长老。”

“宗主的心思,最好别猜,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他变了,”江平摇摇头,“从他回来开始……他就不仅仅是那个林殊了,更像是现在你看到的,只是江左盟的宗主,梅长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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