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琰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蔺苏】梦横塘(下部)12——长篇连载

七夕节快乐~~顺带祝榴莲生日快乐!

蔺阁主终于滚蛋了23333七夕让他滚蛋不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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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多情自古伤离别

蔺晨接到烟柳茶馆传话的时候,已经天近黄昏,燥热稍稍褪去,却还滞留着白昼的喧嚣。夜市已然开启,转过小巷,竹桥上此刻灯火长龙,连同支流沿岸都扎满了灯笼。

茶馆里灯火并不十分明亮,昏黄的灯光上笼着一层淡淡的烟雾,空气里混合着浓郁的药香。蔺晨走到门口,顺手将手里的衣服扔给黄芩,“他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黄芩大步跟上他,“心肺情况都不怎么好,一直发低烧,这会儿估计是中暑后寒气侵体。人倒是醒了。”

终于绕到內室,蔺晨关上门,这才放轻了脚步。

梅长苏静静地躺在床上,手背挡着眼睛,帷幔里不时传出低低的咳喘声。蔺晨轻叹一口气,拨开了帐子,掌心裹进一团柔软的冰凉。

梅长苏动了动,睁开眼睛看着他,眸中一片安静。蔺晨俯下身,吻上他的睫毛,梅长苏没有躲避,温顺得近乎柔软,他抬起胳膊,抱住了蔺晨的脖子。

“阿晨,”他轻声唤道,蔺晨搂住他,把他抱起来靠进自己怀里。“阿晨,我不想躺着。”

“乖,不躺了就坐会儿。”蔺晨拍拍他的后背,松松搂着他,“不舒服你也不说,病了就好好休息,身子好点我带你出去玩,听话。”

梅长苏咳嗽几声,更紧地抱住他的腰,蔺晨几乎感受得到他抑制不住的颤抖。

“宝贝儿,这次是我错了,我再也不赶你一个人出去了。”蔺晨低下头,吻了吻他的脸颊,微微收紧手臂。病人在病魔和温柔面前永远脆弱得不堪一击,委屈和难过一齐涌上心头,而只一个简单的拥抱,就可以安慰。

过了许久,梅长苏才低着头,赌气似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蔺晨轻笑一声,抬起衣袖替他擦了擦,“走吧,回家。”

“我饿了,”他低声道,“早晨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蔺晨转头看了一眼窗户,眉头一皱,忽然转了转眼睛,“那,蔺晨哥哥背你,从窗户下去,带你找胖师傅吃面吧?”

从茶馆到夜市并不远,廊州靠江,沿岸的码头连接着江心的灯标,不远处的灯塔放出明亮的光线,在夜雾中被朦胧地隔出一层模糊。蔺晨背着他慢慢沿着河岸走去,偶尔抬起手来,摘一把垂柳的绿叶,卷起吹几声叶哨。

“胖师傅那边估计人挺多,先吃点别的,带你去夜市玩玩怎么样?”蔺晨微微侧过脸来看着他。梅长苏将脸贴在他背上,“好啊,我还没怎么去夜市玩过呢。”

蔺晨听得有点好笑,不由得慢了几步,“廊州夜市没来过,金陵的总该去过吧?以前你那么淘,萧景琰肯定没少给你背黑锅。”

梅长苏依然趴在他背上,无意识地捞着他的头发把玩着,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金陵也没有,我爹以前……从来不让我夜里出去玩的。估计也就是上元节跟景琰和霓凰去过一次,还是一大堆人跟着,除了看灯笼。”说着忽然轻笑起来,“阿晨,我记得那天,还听到有歌女在唱歌呢。琴弹得好,歌唱的也好。”

“唱的什么还记得么?”蔺晨把他往上托了托,梅长苏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凑近他耳朵旁边,“金缕。”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不知这是唱了多少年的等待和空想,韶华辜负的相思,早已被云泥覆盖的琴弦,当年倾尽才华所传唱的诗句,竟然最终都逃不过一个离别。

半晌,蔺晨才回答道,“不喜欢。”

直至走进夜市的街头,蔺晨才把他放下来,长街灯火通明,一眼望去人来人往,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蔺晨揽着他的肩膀,慢慢往前看过去。

“今天是七夕啊。”蔺晨看着簇拥在一起的姑娘们笑道,“看到熟人没有?”

梅长苏一怔,四下扫了一眼,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隐藏在海棠花下,翘起脚尖。她身前的男子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却在花底树丛间露出旖旎的气息。

“走吧,从救她那天开始,你就应该猜到的。”蔺晨拍拍他的肩膀,走到一位老大娘摊前,买了一包骆驼蹄糕。梅长苏沉默着咬了一口,这才慢慢开口,“我是没想到,竟然是黄芩。”

蔺晨失笑,“你梅宗主日理万机,下属的感情生活,也不用你过问吧?何况这俩,我看行。”

“那向问呢?”梅长苏含糊地问了一声,蔺晨嘴里正嚼着糖葫芦,吞下一颗才看了他一眼,“梅宗主果然对下属漠不关心,人家向问有妻有妾,儿女双全。”

梅长苏低着头不再吭声,蔺晨却抓紧他的手往前走。朱雀大街本就是廊州最热闹的地方,此时清风楼对过的瓦舍,潘楼旁边的商肆,都摆满了磨喝乐,雕木彩栏,红纱碧笼,金珠牙翠,青金围护,有人来问价,竟然有的高至千钱。梅长苏跟着蔺晨走了几步,待抓着自己的手稍松,便悄悄挤进人群去。

朱雀大街北边一转就是旧宋门,两家略显得有些冷清,梅长苏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这里依然络绎不绝地有人来买。桌上摆满了蜡做的水鸟,甚至一条水槽里还放了水槽,栩栩如生的龟和鱼点缀其中,木牌上写着水上浮。又转过一摊,小木板上覆土,草木为林,茅屋花木,点为村落。梅长苏看得正奇,便觉得身后凉丝丝的,一转头,蔺晨正提着一只雕好的花瓜,故意放在他后颈上。

“谷板和水上浮看上哪个了?”蔺晨在后面一个露天的茶棚里坐下,要了荔枝膏和冰雪丸子。身后朱雀大街上依旧车马盈市,罗绮满街,有做成未开的并蒂莲插在竹篓里,风过之处,荷香悠然。

“不想要什么……”梅长苏看着旁边一堆各式各样的果食,蔺晨低着头好笑,“你这几天不在,七夕前几天这里就熙熙攘攘的了——哟,将军!”

梅长苏不明就里,转头四下也没看到什么将军,反倒是茶棚的小儿子手里拿着的一个果食,戴着一身甲胄,像个将军。

“不是说饿了么,吃点东西。”蔺晨招呼道,冰雪丸子拌上荔枝膏,顿时有清凉的香味钻进鼻子。

“冷东西伤胃,慢点吃。”蔺晨拍拍他的手背,转头看着朱雀大街上的花灯,正一个接一个地顺着支流漂到水里,一回头,却见梅长苏盯着那些河灯出神。

去年冬日里在西涧的情景仿佛重新回到眼前,寒夜里结了一层薄冰的溪水,以及水下那些逝去的影像,都一一浮现在眼前,似乎正看着他,眼中满是说不出的疼惜和不舍。

他们在水里,或者说,他们在河灯下。

梅长苏挤过去,趴在河边的围栏旁,那一盏灯下似乎有一张熟悉的脸,甚至冲他一笑,“小殊,明年我娶媳妇儿,你可要来帮我催新娘子啊。”

那是宜振,被他忘记了许久的袍泽战友,他四下寻找着。那些人忽然都不见了,而不知何时,河灯也都飘远,人群不断地有新来的人放下河灯,或是在身后议论着写谁的名字。

蔺晨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并不曾惊扰。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渐渐又稀少下来。梅长苏依然坐在江岸上。不知何时,身边一个少女走过来,郑重地将河灯放下去,上面草草写着一个名字。

“心上人?”梅长苏问道。

姑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也在他不远处坐下来。

“七夕过后便是中元节了。他死去也有三年了,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祭奠他。”

许是这个时节太过感伤,姑娘哽咽了一下,“公子是不是觉得……我太多愁善感?”

梅长苏摇摇头,“没有,我……也跟你一样,不过不是心上人,是我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

“这样啊,”姑娘似乎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半晌才感叹着,“要是有个机会,我宁可当初拦着他不让他从军,再让我回到过去,我一定不让他走。”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三山五十州。”梅长苏淡淡笑道,抬起头来,正看到旧宋门下蔺晨的身影,正靠在门柱上,心有灵犀一般浅浅一笑。姑娘抬起头,有些疑惑,“难道公子,没有后悔的事儿吗?”

“说起来……我也不后悔吧。该发生的事迟早要发生,何况老天拿走了属于你的,总会有别的补偿。”梅长苏看了蔺晨一眼,掩藏起眼底的浅笑。

“多谢公子开解。”姑娘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师父催我了,公子有缘再见。”

梅长苏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前忽然模糊了一会儿,待稍清醒些,他闭上眼睛,任由蔺晨从身后搂住他。

许久,他睁开眼睛,绕到蔺晨背后,伸手搭上肩膀,“阿晨背我,不去胖师傅家了。”

蔺晨把他托到背上,慢慢往回走,“还病着呢,刚说饿了又跑,冰雪丸子我叫人送到江左盟去了。你不饿了?”

“饿,”梅长苏趴在他背上,脸颊贴着他的耳朵,“我想吃你做的饭。”

“你把阿晨当什么了?”蔺晨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许是玩累了,梅长苏哼了一声便没声息了。

蔺晨做的饭说不上有多好吃,但是对于饿坏了的人来说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等梅长苏吃完他才开口道,“今天的事告一段落,我觉得,青眉峡的问题,你早做处理。”

梅长苏嗯了一声作为回答,却不再言语,等着蔺晨开口。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蔺晨终于开口道,“这段时间你好好养病,身子不好记得告诉黄芩,还有……我爹。”

梅长苏沉默着点点头,“你要走了吗?”

“你心里都有数,我也没准备瞒着你,”蔺晨笑道,搂住他在额头上吻了吻,“我这次要去的时间很长,但是我要求你必须做到,等我回来的时候好好的,不许受伤,听到没有?”

梅长苏点点头,忽然抬起头来,“阿晨,我们成婚一年多了吧?”

蔺晨一怔,点点头。梅长苏继续道,“东瀛路远,锦书难托,我也没法让鸽子给你捎信。你这一去大约得一年的时间……能不能给我带点东西回来?”

这个几乎算不得什么要求的要求,蔺晨有些好笑,然而想了想还是点点头,“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行,”梅长苏靠在椅子上,“我也没有去过东瀛,若说吃的,怕是都要坏了……”眼光掠过窗台上的一盆野猫伞,忽然轻笑道,“你若是有空,能给我带几株雪割草,也是好的。”

雪割草,生长在悬崖峭壁,唯独雪线以上的寒冷地方才得以生长,是顽强,坚韧,傲然的代表。越是暴风骤雪,生长得越发生机勃勃,而雪割草亦是治疗外伤的圣药。

“久闻京都女子妖娆多情,蔺少阁主,可别把持不住啊。”梅长苏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蔺晨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当即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在桌上,身子压下来吻上他的唇,“男人吃醋果然要不得,比女人还狠。”

梅长苏轻笑一声,挑起他的下巴,“临别在即,莫非还要我学那些歌女拿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

“你唱个‘大江东去’我听听?”蔺晨好笑,“听曲儿我得上八音坊——你刚才江边说话的那姑娘,嗓子就是八音坊一等一的。”

梅长苏按着胸口咳嗽几声,这才笑起来,“那怎么敢跟铃兰妹妹比这个,宫羽还差不多。”

夏末的余热是汹涌的,连夜色也不能消散这份热度。蔺晨俯下身,含住近在咫尺的唇瓣,呼吸是带着缠绵的缱绻,梅长苏抬起头,攀住蔺晨的肩膀,指尖探入散漫的发丝之间。此时万籁俱寂,唯有天空中此起彼伏的烟花,彼此明灭,交相辉映。

蔺晨轻吻了一下他的长发,俯身撑在他上方看着他,似乎目光想要把心上人的样子烙在心底。外面的烟火爆竹声音终于逐渐停歇——七夕将要过去了。

他们即将再一次分别,而前途茫茫,归期不定。

梅长苏淡淡笑起来,轻声道,“我送你。”

无需多言的默契,两人安安静静整理好衣着。蔺晨牵着他的手,一路慢慢往渡口走去。

黎明前的天空时漆黑的,唯有河汉迢迢,偶尔还看得到有远处明灭闪烁的萤火。

梅长苏还病着,只走了一段路便有些气力不济,脸色白得厉害,连额头上也冒出一层虚汗。蔺晨停下脚步,忽然将他搂近怀里。

“走吧。”梅长苏轻声道,蔺晨却抱得更紧了,闷声道,“舍不得你。”

两人就这样相拥许久,护城河静静流淌着,偶尔被下面的游鱼翻起些许水泡。两岸有兰草茂密地生长着,却随着立秋到来,逐渐萎靡了生命里,枯黄的叶脉随着第一片梧桐开始凋零。

“第一次在你生病的时候离开你,”蔺晨放低了声音,抬手摩挲着他的脸,忽然话题一转,“长苏,你有没有想过……上琅琊榜?”

“什么?”梅长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有些不敢置信地摇摇头,“开什么玩笑呢,我能上什么?”

“公子榜。”蔺晨迟疑了一下,“因为我要去东瀛,之前我爹跟我商量明年琅琊五榜的情况,现在刚过大半年,下半年什么事儿还不清楚,所以我没表态。现在江东十四州几乎都有你江左盟的产业,我想……”

“我不出面。”梅长苏断然拒绝道,“不管什么文人集会我都不出席,我现在就算是个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也不想一天到晚栽名利场里。”

“别动气,”蔺晨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也就是想问问你,就算你不出席,该排的照样会排你。”说着,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我跟我爹说要排你,你知道他老人家什么反应吗?”

梅长苏没吭声,只是被他揽着慢慢往前走。

“老爷子说,公子榜和美人榜都是单身,问我把自己媳妇儿排上去什么意思?”黑暗中却只换来一声轻笑,便再次陷入沉默。

天已然泛起鱼肚白,梅长苏很少在这么早的时候醒来,此时看到灰白的天空,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明亮起来,蓦然想起过去枕戈待旦秣马厉兵的时节,瀚海阑干,阴云万里,飞蓬满地,砚冰如铁。而眼下的繁华,他从一个盛世繁华的守卫者,变成了红尘客。

渡口就在前方。两人都没有刻意放缓脚步,只是依旧漫步着走过去。画舫刻着琅琊阁的徽标,些许灵仆微微俯首行礼。蔺晨忽然握紧他的手,轻声道,“你院子里的桃树,会让我一路平安的。”

言罢,便毅然转身,一个起跃落到甲板上,水手们起了锚,船便开始启航。而正在此刻,天边骤然亮起一泓耀眼的金光。

连续几日奔波劳累,梅长苏有些受不住,送过蔺晨便独自回了江左盟,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中间被甄平叫醒随便吃了点就继续睡了过去。向问几次走到他房间门口,都退了回去。

“宗主最近身子不好,想来是累坏了。”黄芩看了一眼,“这样吧,等会儿我去书房等你,青帮有人叛逃,还是跟青眉峡脱不开关系,丘真不是个识时务的。”

“有人叛逃我觉得不是大事,”向问想了想,“原江左盟也有人受蛊惑的,不过抓的快而已。现在唯一没有被青眉峡诱惑叛逃的,恐怕还是天机堂主和喜长老的人。倒也难怪他们不放心我们。”

黄芩摇摇头,终究还是没有继续下去,只换了个话题,“我与青黛有些事要商量,晚些时候我去书房寻你吧。”

然而向问终究没有等到黄芩来访,半夜里火光冲天,他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发现有人带着一队人马往南院而去。连忙也跟了过去,却见领头的正是上次抓他挨打的那个田虎,一脚踹开书房的门,黄芩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四个人同时捆了个严实。

“搜!”田虎一声令下,那四个人立刻在房间里翻找起来,不多时,就有一个人拿着个包裹,田虎当场翻开,顿时露出一堆银票来,顺带还有一封未拆的信。

“你是长老,我也不想因为以下犯上再让宗主亲自下令打我军棍。”田虎口气倒是不冲,“哀长老,您请吧。”

黄芩到这个时候才开口,“敢问我有何过错?”

“青帮近来有人叛逃,”田虎干脆道,“今夜有个人给我们报信,说是你私通滑族奸细,今晚也准备逃。这下子人赃俱获,我们没宗主明察秋毫,自然也不敢为难您老人家。眼下还是去宗主那儿吧。”田虎连珠炮一样都交了底,看来梅长苏上次下令打他军棍,还算是有些效果。

田虎带着他并没有往议事厅去,而是往梅长苏的房间而去。此时他房间里灯火通明。向问连忙跟了进去,门口并没有人阻拦他,黄芩也只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

梅长苏靠着床头坐着,发丝还未搭理,身上只松松披着件里衣,看样子是还在睡梦中被人叫起来的。朱砂坐在他床边,始终按着他的腕脉没有松手。

田虎拱了拱手,“宗主,哀长老带到。”

梅长苏看了他一眼,“你到的时候,黄芩在干什么?准备走吗?”说着瞥了一眼黄芩。

田虎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如实回答,“并没有,书房里黑灯瞎火的,他就坐在书房里,什么也没干。不过屋里搜到包裹,还有一封信。”

“滑族奸细,抓到了?”梅长苏看着江平,“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平低下眼睛,“今天晚上属下在自己房间发现有一封举报信,宗主您也知道最近青帮和原江左盟部众有叛逃的情况,举报信里说,黄芩管辖的青帮之所以叛逃的人最多,是因为他被滑族奸细迷也准备自己逃走。这就是那封信,还有,宫羽姑娘也认出,青黛常年绣在身上的花纹,就是滑族宫廷里的。”

宫羽低着头站在江平身后,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听到这里才说,“平日里宫羽跟青黛就住在一起,那个花纹似乎是见过的,也是后来才想起来,大约是滑族的……”

“青黛找到没有?”梅长苏问道,屋里一片安静,半晌才有人回答,“回宗主,今晚酉时有人看到青黛带着包袱出去了。守卫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她只说是奉命办事……”

“行了,我知道了。”梅长苏按着心口,闭上了眼睛,“黄芩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宗主,黄芩私通奸细,他单独留下……”底下人依然犹豫着。梅长苏沉默着抬起头,冷冷瞥了一眼,屋里顿时一片寂静。

“我令出必行。”梅长苏抬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方才谁说的话,我不想知道,自去领罚。”

待屋里终于走散以后,梅长苏轻声道,“朱砂,你也先回去吧,这么晚了叫你过来。”

“你身体重要,别勉强。”朱砂放开他的手腕,拍拍肩膀。

屋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梅长苏掀开被子下了床,绕到黄芩身后。寒蝉薄利的锋刃顿时断开绳索,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黄芩依然怔怔跪着,许久才不敢置信地活动了下手腕和四肢。

梅长苏沉默着将一沓银票放在桌上,“你想拿多少,今晚随意。”

“你什么意思?”黄芩站起来,双手不知何时攥得紧紧的,“我黄芩是否做过对不起你梅长苏的事你心里清楚,我会不会背叛你你心里也明白。至于我和青黛……”

“我也知道。”梅长苏接道,“我也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黄芩指着那一叠银票吼道,眼底一片通红,“梅长苏我告诉你,今天所有一切,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如果我想反你,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吗?哪怕是一个时辰前我想杀你那也是易如反掌!”

“我从未不信任你。”梅长苏冷静地回答,“你冷静点,我们把话说清楚不行吗?我要是不容你不信你,又何必顺水推舟,传出去那岂不是我梅长苏识人不清?”

“好,”黄芩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说。”

梅长苏把那一沓银票递给他,“这是方才那封信,我看确实是青黛的笔迹,想来她也是被逼急了,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青黛的。今天盟里出了这档子事儿,她是万万留不下来了,你不愿意给她些路费么?”

黄芩闭上眼睛,眼泪砸在地板上,他却死死咬着牙,许久才开口,“你可以……可以另安排她的。当初她就是走投无路才求你留下她,是你救了她,就忍心再把她推到江湖吗?!”

“这件事如果她早跟我说,我自然压得下来!”梅长苏狠狠地一拍桌子,不由得怒气也升了几分。“你俩瞒得我好!赤焰军被滑族设计,七万将士冤死梅岭,你觉得今天青黛是滑族的身份一旦揭出来,我怎么堵他们的嘴?我容得下她,他们呢?你们哪怕早一点跟我说,还会有今天的事情吗?”

黄芩浑身颤抖着,眼泪从他闭紧的双眼中争先恐后涌出来。悲哀是发酵的烈酒,奈何缘浅,却一旦情伤,则深可见骨。

“我不是不知道……”黄芩颤抖着开口,“我知道青黛是滑族的那一刻起我就害怕了,我们都知道赤焰军背后的内幕,所以她怕你知道以后不容她,我们本想就这样吧,浑水摸鱼,以后成了亲再跟你坦白也不迟……青黛也说过,宗主心好人好,只要成了亲就不会为难我们……”

梅长苏叹了一口气,按着心口坐下。半晌才开口,“我传令下去,今晚你去留随意,你愿意留下,我江左盟随时敞开大门欢迎你,如果你不愿意……那就跟青黛走。这钱你们留着。”

“我不走!”黄芩吸了一口气,梅长苏挥挥手,“见过青黛再回来说这话。大丈夫意气相期,合则留,不合则去,何必勉强?我林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气度都没有,谈何江湖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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